第 74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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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4 章
龍舟競渡這樣的熱鬧, 小夭自然?是要去看?的。
觀賽的人很多?，看?臺之上各家有各家的位子，不?能隨意亂竄, 蘇鸞兒帶著女?兒本與衛國公府的諸位嫂嫂坐在一處, 但衛國公?府的位子不?甚靠前，視野不?夠開闊, 看?熱鬧不?過癮，小夭便牽著阿娘在人群裏穿梭, 試圖找一處視野最開闊的位子。
“蘇博士, 這?邊請。”
一個宮人瞧見她們母女立即趕過來引路, 將人引至最前一排的位子, 恰好空著兩席。
蘇鸞兒認得這?宮人, 是聖上身邊的隨侍，想來是聖上的安排, 便對他施禮拜謝皇恩。
宮人笑道：“蘇博士有禮了?, 這?是寧王殿下交待的。”
寧王便是黎燁，不?想他竟早早安排了?位子。
這?處位子離河邊最近, 前方除了?欄桿幾乎沒有任何遮擋, 視野極佳, 可以清楚看?見在河邊備戰的競渡健兒, 小夭已經興奮地朝著他們揮手，叔叔舅舅喊了?一遍。
參與競渡的男子多?是行伍出身的年輕健兒, 此時都只穿了?一條束腿皂褲, 光著膀子站在日頭下，結實的臂膀光澤熠熠, 叫人縱使無甚心思也少不?得多?看?幾眼。
“阿娘，壞蛋在瞪你！”小夭突然?扭過頭來告狀。
蘇鸞兒的目光這?才定下來, 看?見黎燁果然?在望著他，唇線又抿得筆直，像把刀子，警告她不?要亂看?。
她微微低頭，收回目光。
明明是他叫她來看?的，現下又管得這?麽寬，日光之下又不?單他一個男兒，但凡擡眼望，難免要將旁人也收進眼中來。
“我沒看?錯吧，這?是子英的玉組佩？”
旁邊的位子上忽然?有人說話?，循聲望去，見吐谷渾氏正目不?轉睛盯著小夭繞在手臂上的玉組佩。
小夭回頭望了?望，不?認識，便也不?答話?，轉過頭去繼續看?河邊龍舟。
“誰家的孩子，真沒教養。”
吐谷渾氏明知故問地輕輕嘟囔了?句，扭頭看?見蘇鸞兒，立即轉了?一副面孔，喜笑顏開親昵地打招呼，“鸞兒，你怎麽也在這?裏呢？”
這?處是黎姓諸王及其家眷的位子，按說蘇鸞兒是沒資格來坐的。
蘇鸞兒笑笑，只說：“這?處視野好。”卻不?解釋緣由。
吐谷渾氏又看?向那玉組佩，再次問：“那是子英的東西？”
蘇鸞兒微微點?頭，移目直視前方，狀作期待地看?著水面龍舟，不?再接話?，顯然?無意和她多?聊。
吐谷渾氏自然?明白這?是什麽意思，也扭過頭來不?看?蘇鸞兒，輕輕打著一把小扇，忽然?嘆了?口?氣，“徐姐姐也真是可憐，生了?病，來不?了?宮宴，連兒子封王這?麽風光的喜事都瞧不?見。”
“鸞兒，徐姐姐的病，是你在治吧？你可要盡心些?，把徐姐姐伺候好了?，說不?定，這?寧王妃就是你了?。”吐谷渾氏咯咯笑著。
蘇鸞兒沈默片刻，眉梢掛起雲淡風輕的笑容，“醫家治病，講求普同一等，不?問貴賤貧富，怨親善友，徐王妃的病，我自會盡心救治，來日右夫人若有疾厄，需我幫忙，我也一樣救治。”
吐谷渾氏面生不?悅，她的小女?兒黎五娘不?樂意了?，一步跨出來朝蘇鸞兒嚷道：“你咒我母親！”
“你吼什麽！”
小夭撇開熱鬧不?看?，立即跑過去擋在阿娘跟前，小手握拳，戒備地看?著黎五娘。
黎五娘已經十二歲了?，身量細高，小夭只有四歲，兩人這?般對峙，引得其他人都側目看?了?過來，有些?已開始交頭接耳。
武安王看?了?吐谷渾氏一眼，神色有些?不?耐煩，示意她約束女?兒，不?要在這?種場合與人沖突失了?身份。
吐谷渾氏揮手招過女?兒讓她坐回去，小夭不?消阿娘說，也收了?拳頭，又去扒著欄桿看?龍舟。
席上消停了?好一會兒，龍舟競渡開始了?。
十餘尾龍舟整齊列陣，在寬闊的水面上一字排開，每條龍舟之上各十六個槳手，衣著幾乎相同，臂膀上、臉上都或多?或少塗著五色泥，本是難分彼此，可一旦動起來，黎燁的光芒便格外?耀眼。
明明是同樣的劃槳節奏，同樣的震聲如雷，他就是能在一眾兒郎裏脫穎而出，他所在的龍舟也是一馬當先，在鏘鏘鼓聲中遠遠甩開了?其他龍舟。
小夭扒著欄桿看?呆了?，下意識咬著欄桿面，不?由地驚嘆：“那個壞蛋好厲害啊！”
蘇鸞兒不?知旁人如何，總之她的目光牢牢被?黎燁鎖住了?。
他身上有很多?疤，長的短的，各種形狀的，十八般兵器在他身上皆可尋到?痕跡，熱烈的日光之下，這?些?疤卻並?不?難看?，反隨著他強勁揮舞的手臂，如同一枚枚金色的勳章，燦燦生輝。
龍舟競渡是短程賽，拼的就是爆發力，黎燁所在龍舟隊無疑是這?一場的頭籌了?。
席上開始有嗡嗡的道賀聲，對武安王說著祝賀。
有子如此，雖然?叛逆，但瑕不?掩瑜，武安王自然?是高興的。
“恭喜王爺，賀喜王爺，寧王殿下可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。”吐谷渾氏打著扇子，笑吟吟地看?著武安王。
黎燁封王，身為父親，武安王本該是高興的，但黎燁是被?他廢黜的世子，他廢黜的兒子被?聖上親自冊授和他平起平坐的王爵，總像是在挑釁他作為父親的威嚴。何況依照傳統，從沒有他這?個王父健在，兒子可以另封親王的規矩，就算見寵於聖上，頂多?封個低兩等的郡王，聖上皇恩浩蕩，黎燁本該推辭，但他沒有。
是以，武安王並?不?喜歡旁人在他面前稱黎燁做寧王，還冠以“殿下”敬稱。
吐谷渾氏偏偏掛在嘴邊，時時提醒著武安王，黎燁是如何無視他這?位父親的。
“王爺，妾身依稀記得，當年龍舟競渡，您也是如此風采奪目，不?輸寧王殿下呢。”吐谷渾氏忽地一笑，狀似心血來潮地說：“王爺，您現在也不?輸他呢，若是龍舟競渡，說不?定這?頭籌是誰呢。”
武安王心思動了?動。他早年征戰，自是英健敏捷不?輸黎燁，這?幾年雖然?不?再領兵了?，但他晨昏操練未曾停歇，自認寶刀未老，若也去競渡，真未必會輸給這?一眾年輕兒郎。
“爹爹，你去嗎？我聽說奪頭籌的人有機會拿到?夜明珠呢，好大一顆夜明珠，有我拳頭這?麽大呢。”黎五娘年紀最小，是武安王最疼愛的一個女?兒，期許地望著他說。
“等爹爹給你奪來。”
奪取夜明珠不?過是個由頭，武安王是要勝過黎燁，叫在坐的百官命婦都看?到?，黎燁就算封了?與他平起平坐的親王，也依舊不?能越過他去。
黎燁眼中若還有他這?個父親，今日就不?敢勝過他。
武安王招呼過一群年紀相當的武將，邀他們一起去戰。
龍舟競渡本就是節日助興，老將出征，聖上亦是喜聞樂見，遣幾個青壯侍衛與他們組為一隊。
黎燁註意到?這?廂動靜，望過去，正對上父親虎視眈眈的眼神。
很顯然?，父親就是與他較勁來的。
放在往日，他可以讓，但這?次他另有計劃，不?能讓，便是讓父親丟面子也不?能讓。
黎二郎本也是要繼續參賽的，瞧見武安王過來，連忙過去施禮問安，說要加入他的龍舟隊，武安王擺手說不?用，黎二郎沒再堅持，只是從自己的龍舟隊裏也退了?出來，言是不?能與父親相爭。
武安王口?中說著無妨，面上卻盡是愉悅之色，顯然?對黎二郎這?份乖巧孝心十分滿意，難免又看?向黎燁，他若是知道分寸，應當清楚該怎麽做。
黎燁看?明白了?父親的眼神，卻沒回應。
想了?想，攀著竇六郎的肩膀對他交待了?幾句話?。
竇六郎便揚聲朝老將隊裏的衛國公?喊話?，“父親，你一把年紀了?，來湊什麽熱鬧，萬一輸了?，丟不?丟人吶！”
竇家父子之間素來親密，經常打趣玩笑，衛國公?巴不?得竇六郎能勝過自己去，也對他嚷：“兔崽子，你們要是勝不?過我們這?群老頭，你們才丟人呢！”
黎燁要的就是這?句話?，朝諸位老將一拱手，“既如此，那我們就全力以赴了?！”
“必須全力以赴，真當我們倚老賣老欺負你們麽，誰輸誰贏還不?一定呢！”衛國公?哈哈大笑道。
有這?番玩笑話?在前，黎燁就算勝了?父親，總歸不?會讓他太難堪。
接下來的競賽異常激烈，臺上臺下皆是呼聲雷動，連小夭一個四歲孩童都扒著欄桿半個時辰一動不?動，眼睛也不?敢眨，生怕露了?一絲一毫的精彩。
奪得首籌的龍舟隊自然?有獎賞，但夜明珠懸掛在橋洞正中，先到?先得，龍舟劃到?終點?之後，原來的隊友便成了?對手，往往你爭我奪互相掣肘，被?後來趕上的舟隊奪去先機也非罕事，黎燁就一度和自己的父親正面交鋒。
他不?能像對其他人一樣，毫不?留情地一腳踹開，只能旁敲側擊地周旋，還要防著旁人投機取巧。
後來幾個老將都來相助父親，他作勢與老將糾纏，無暇和父親爭奪，引得父親撇開他去奪夜明珠，他才趁機突出重圍，幹凈利落地擲出木漿，將那夜明珠打落接在了?掌中。
萬眾矚目之下，黎燁托著夜明珠來了?看?臺，望見小夭瞪著圓圓的眼睛，不?自覺地追隨著他的身影，顯然?還未從方才的競技中回過神來。
他把夜明珠遞向女?兒，小夭咧嘴一笑，噔噔噔跑過去接下。
夜明珠比小夭兩個拳頭還大，她便兩手抱緊，新奇地看?個不?停，嘴裏問著：“它真的會發光嗎？”
黎燁頷首，抱起女?兒朝蘇鸞兒走去。
蘇鸞兒目光微微閃爍了?下，終於也落定在黎燁身上。
他抱著女?兒，女?兒抱著夜明珠，正一步一個腳印地，朝她走來。
走近了?，他溫聲對女?兒哄說：“這?個夜明珠，是要送給阿娘的。”
小夭看?得清清楚楚黎燁奪這?東西很不?容易，縱使喜歡也不?會私自占為己有，聽他這?樣安排，立即乖巧地把夜明珠遞給阿娘。
臺上臺下，皆望著這?廂。
武安王在黎家二郎的陪同下也回到?了?看?臺，吐谷渾氏母女?忙迎了?上去，又是擦汗又是安慰，黎二郎也聲聲勸著父親不?要生大哥的氣。
但武安王面色黑紫，顯然?氣得不?輕，瞪著黎燁。
蘇鸞兒若不?接這?夜明珠，叫武安王看?去，概要嘲諷黎燁全力以赴卻是白忙活一場。
許多?兒郎都回到?了?看?臺，家眷們紛紛起身遞水擦汗，對他們說著辛苦。
黎燁身旁只有她和小夭，女?兒與黎燁親近得少，尚不?知道心疼他。
蘇鸞兒忽然?不?想讓黎燁輸。
不?想讓武安王有機會對這?個敢與他正面交鋒的兒子冷嘲熱諷，不?想讓吐谷渾氏對他陰陽怪氣。
也不?想黎燁再次頹喪落寞地走開。
她伸手摸了?摸那夜明珠，雖未接過，卻是眼中含笑，掏出帕子給他擦額上的水珠，“何須那般拼命，不?過，這?夜明珠，真好看?。”
黎燁的目光忽然?凝住，深深落在女?郎眼中，望她片刻，微微低下頭，好叫她給自己擦汗時不?那麽費力。
他的唇角，抑制不?住地起了?一絲愉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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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蘇博士, 這?邊請。”
一個宮人瞧見她們母女立即趕過來引路, 將人引至最前一排的位子, 恰好空著兩席。
蘇鸞兒認得這?宮人, 是聖上身邊的隨侍，想來是聖上的安排, 便對他施禮拜謝皇恩。
宮人笑道：“蘇博士有禮了?, 這?是寧王殿下交待的。”
寧王便是黎燁，不?想他竟早早安排了?位子。
這?處位子離河邊最近, 前方除了?欄桿幾乎沒有任何遮擋, 視野極佳, 可以清楚看?見在河邊備戰的競渡健兒, 小夭已經興奮地朝著他們揮手，叔叔舅舅喊了?一遍。
參與競渡的男子多?是行伍出身的年輕健兒, 此時都只穿了?一條束腿皂褲, 光著膀子站在日頭下，結實的臂膀光澤熠熠, 叫人縱使無甚心思也少不?得多?看?幾眼。
“阿娘，壞蛋在瞪你！”小夭突然?扭過頭來告狀。
蘇鸞兒的目光這?才定下來, 看?見黎燁果然?在望著他，唇線又抿得筆直，像把刀子，警告她不?要亂看?。
她微微低頭，收回目光。
明明是他叫她來看?的，現下又管得這?麽寬，日光之下又不?單他一個男兒，但凡擡眼望，難免要將旁人也收進眼中來。
“我沒看?錯吧，這?是子英的玉組佩？”
旁邊的位子上忽然?有人說話?，循聲望去，見吐谷渾氏正目不?轉睛盯著小夭繞在手臂上的玉組佩。
小夭回頭望了?望，不?認識，便也不?答話?，轉過頭去繼續看?河邊龍舟。
“誰家的孩子，真沒教養。”
吐谷渾氏明知故問地輕輕嘟囔了?句，扭頭看?見蘇鸞兒，立即轉了?一副面孔，喜笑顏開親昵地打招呼，“鸞兒，你怎麽也在這?裏呢？”
這?處是黎姓諸王及其家眷的位子，按說蘇鸞兒是沒資格來坐的。
蘇鸞兒笑笑，只說：“這?處視野好。”卻不?解釋緣由。
吐谷渾氏又看?向那玉組佩，再次問：“那是子英的東西？”
蘇鸞兒微微點?頭，移目直視前方，狀作期待地看?著水面龍舟，不?再接話?，顯然?無意和她多?聊。
吐谷渾氏自然?明白這?是什麽意思，也扭過頭來不?看?蘇鸞兒，輕輕打著一把小扇，忽然?嘆了?口?氣，“徐姐姐也真是可憐，生了?病，來不?了?宮宴，連兒子封王這?麽風光的喜事都瞧不?見。”
“鸞兒，徐姐姐的病，是你在治吧？你可要盡心些?，把徐姐姐伺候好了?，說不?定，這?寧王妃就是你了?。”吐谷渾氏咯咯笑著。
蘇鸞兒沈默片刻，眉梢掛起雲淡風輕的笑容，“醫家治病，講求普同一等，不?問貴賤貧富，怨親善友，徐王妃的病，我自會盡心救治，來日右夫人若有疾厄，需我幫忙，我也一樣救治。”
吐谷渾氏面生不?悅，她的小女?兒黎五娘不?樂意了?，一步跨出來朝蘇鸞兒嚷道：“你咒我母親！”
“你吼什麽！”
小夭撇開熱鬧不?看?，立即跑過去擋在阿娘跟前，小手握拳，戒備地看?著黎五娘。
黎五娘已經十二歲了?，身量細高，小夭只有四歲，兩人這?般對峙，引得其他人都側目看?了?過來，有些?已開始交頭接耳。
武安王看?了?吐谷渾氏一眼，神色有些?不?耐煩，示意她約束女?兒，不?要在這?種場合與人沖突失了?身份。
吐谷渾氏揮手招過女?兒讓她坐回去，小夭不?消阿娘說，也收了?拳頭，又去扒著欄桿看?龍舟。
席上消停了?好一會兒，龍舟競渡開始了?。
十餘尾龍舟整齊列陣，在寬闊的水面上一字排開，每條龍舟之上各十六個槳手，衣著幾乎相同，臂膀上、臉上都或多?或少塗著五色泥，本是難分彼此，可一旦動起來，黎燁的光芒便格外?耀眼。
明明是同樣的劃槳節奏，同樣的震聲如雷，他就是能在一眾兒郎裏脫穎而出，他所在的龍舟也是一馬當先，在鏘鏘鼓聲中遠遠甩開了?其他龍舟。
小夭扒著欄桿看?呆了?，下意識咬著欄桿面，不?由地驚嘆：“那個壞蛋好厲害啊！”
蘇鸞兒不?知旁人如何，總之她的目光牢牢被?黎燁鎖住了?。
他身上有很多?疤，長的短的，各種形狀的，十八般兵器在他身上皆可尋到?痕跡，熱烈的日光之下，這?些?疤卻並?不?難看?，反隨著他強勁揮舞的手臂，如同一枚枚金色的勳章，燦燦生輝。
龍舟競渡是短程賽，拼的就是爆發力，黎燁所在龍舟隊無疑是這?一場的頭籌了?。
席上開始有嗡嗡的道賀聲，對武安王說著祝賀。
有子如此，雖然?叛逆，但瑕不?掩瑜，武安王自然?是高興的。
“恭喜王爺，賀喜王爺，寧王殿下可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。”吐谷渾氏打著扇子，笑吟吟地看?著武安王。
黎燁封王，身為父親，武安王本該是高興的，但黎燁是被?他廢黜的世子，他廢黜的兒子被?聖上親自冊授和他平起平坐的王爵，總像是在挑釁他作為父親的威嚴。何況依照傳統，從沒有他這?個王父健在，兒子可以另封親王的規矩，就算見寵於聖上，頂多?封個低兩等的郡王，聖上皇恩浩蕩，黎燁本該推辭，但他沒有。
是以，武安王並?不?喜歡旁人在他面前稱黎燁做寧王，還冠以“殿下”敬稱。
吐谷渾氏偏偏掛在嘴邊，時時提醒著武安王，黎燁是如何無視他這?位父親的。
“王爺，妾身依稀記得，當年龍舟競渡，您也是如此風采奪目，不?輸寧王殿下呢。”吐谷渾氏忽地一笑，狀似心血來潮地說：“王爺，您現在也不?輸他呢，若是龍舟競渡，說不?定這?頭籌是誰呢。”
武安王心思動了?動。他早年征戰，自是英健敏捷不?輸黎燁，這?幾年雖然?不?再領兵了?，但他晨昏操練未曾停歇，自認寶刀未老，若也去競渡，真未必會輸給這?一眾年輕兒郎。
“爹爹，你去嗎？我聽說奪頭籌的人有機會拿到?夜明珠呢，好大一顆夜明珠，有我拳頭這?麽大呢。”黎五娘年紀最小，是武安王最疼愛的一個女?兒，期許地望著他說。
“等爹爹給你奪來。”
奪取夜明珠不?過是個由頭，武安王是要勝過黎燁，叫在坐的百官命婦都看?到?，黎燁就算封了?與他平起平坐的親王，也依舊不?能越過他去。
黎燁眼中若還有他這?個父親，今日就不?敢勝過他。
武安王招呼過一群年紀相當的武將，邀他們一起去戰。
龍舟競渡本就是節日助興，老將出征，聖上亦是喜聞樂見，遣幾個青壯侍衛與他們組為一隊。
黎燁註意到?這?廂動靜，望過去，正對上父親虎視眈眈的眼神。
很顯然?，父親就是與他較勁來的。
放在往日，他可以讓，但這?次他另有計劃，不?能讓，便是讓父親丟面子也不?能讓。
黎二郎本也是要繼續參賽的，瞧見武安王過來，連忙過去施禮問安，說要加入他的龍舟隊，武安王擺手說不?用，黎二郎沒再堅持，只是從自己的龍舟隊裏也退了?出來，言是不?能與父親相爭。
武安王口?中說著無妨，面上卻盡是愉悅之色，顯然?對黎二郎這?份乖巧孝心十分滿意，難免又看?向黎燁，他若是知道分寸，應當清楚該怎麽做。
黎燁看?明白了?父親的眼神，卻沒回應。
想了?想，攀著竇六郎的肩膀對他交待了?幾句話?。
竇六郎便揚聲朝老將隊裏的衛國公?喊話?，“父親，你一把年紀了?，來湊什麽熱鬧，萬一輸了?，丟不?丟人吶！”
竇家父子之間素來親密，經常打趣玩笑，衛國公?巴不?得竇六郎能勝過自己去，也對他嚷：“兔崽子，你們要是勝不?過我們這?群老頭，你們才丟人呢！”
黎燁要的就是這?句話?，朝諸位老將一拱手，“既如此，那我們就全力以赴了?！”
“必須全力以赴，真當我們倚老賣老欺負你們麽，誰輸誰贏還不?一定呢！”衛國公?哈哈大笑道。
有這?番玩笑話?在前，黎燁就算勝了?父親，總歸不?會讓他太難堪。
接下來的競賽異常激烈，臺上臺下皆是呼聲雷動，連小夭一個四歲孩童都扒著欄桿半個時辰一動不?動，眼睛也不?敢眨，生怕露了?一絲一毫的精彩。
奪得首籌的龍舟隊自然?有獎賞，但夜明珠懸掛在橋洞正中，先到?先得，龍舟劃到?終點?之後，原來的隊友便成了?對手，往往你爭我奪互相掣肘，被?後來趕上的舟隊奪去先機也非罕事，黎燁就一度和自己的父親正面交鋒。
他不?能像對其他人一樣，毫不?留情地一腳踹開，只能旁敲側擊地周旋，還要防著旁人投機取巧。
後來幾個老將都來相助父親，他作勢與老將糾纏，無暇和父親爭奪，引得父親撇開他去奪夜明珠，他才趁機突出重圍，幹凈利落地擲出木漿，將那夜明珠打落接在了?掌中。
萬眾矚目之下，黎燁托著夜明珠來了?看?臺，望見小夭瞪著圓圓的眼睛，不?自覺地追隨著他的身影，顯然?還未從方才的競技中回過神來。
他把夜明珠遞向女?兒，小夭咧嘴一笑，噔噔噔跑過去接下。
夜明珠比小夭兩個拳頭還大，她便兩手抱緊，新奇地看?個不?停，嘴裏問著：“它真的會發光嗎？”
黎燁頷首，抱起女?兒朝蘇鸞兒走去。
蘇鸞兒目光微微閃爍了?下，終於也落定在黎燁身上。
他抱著女?兒，女?兒抱著夜明珠，正一步一個腳印地，朝她走來。
走近了?，他溫聲對女?兒哄說：“這?個夜明珠，是要送給阿娘的。”
小夭看?得清清楚楚黎燁奪這?東西很不?容易，縱使喜歡也不?會私自占為己有，聽他這?樣安排，立即乖巧地把夜明珠遞給阿娘。
臺上臺下，皆望著這?廂。
武安王在黎家二郎的陪同下也回到?了?看?臺，吐谷渾氏母女?忙迎了?上去，又是擦汗又是安慰，黎二郎也聲聲勸著父親不?要生大哥的氣。
但武安王面色黑紫，顯然?氣得不?輕，瞪著黎燁。
蘇鸞兒若不?接這?夜明珠，叫武安王看?去，概要嘲諷黎燁全力以赴卻是白忙活一場。
許多?兒郎都回到?了?看?臺，家眷們紛紛起身遞水擦汗，對他們說著辛苦。
黎燁身旁只有她和小夭，女?兒與黎燁親近得少，尚不?知道心疼他。
蘇鸞兒忽然?不?想讓黎燁輸。
不?想讓武安王有機會對這?個敢與他正面交鋒的兒子冷嘲熱諷，不?想讓吐谷渾氏對他陰陽怪氣。
也不?想黎燁再次頹喪落寞地走開。
她伸手摸了?摸那夜明珠，雖未接過，卻是眼中含笑，掏出帕子給他擦額上的水珠，“何須那般拼命，不?過，這?夜明珠，真好看?。”
黎燁的目光忽然?凝住，深深落在女?郎眼中，望她片刻，微微低下頭，好叫她給自己擦汗時不?那麽費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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